苍老的父亲

周末回老家，见父亲正蹬着梯子给破损的屋檐抹黑泥。怕老人摔下来，我赶紧上前扶着梯子，并要替他上去抹泥。父亲执意不肯，一定要自己亲自干。

那是个干着很不得劲的活儿。因为需要往头顶上抹。父亲先要打掉屋檐下边腐烂的苇芭，之后用搀和了碎稻草的黑泥补上。因为房子太旧了，加上拆迁在即，没有翻盖的必要，只好这么简单维修。灰尘和泥巴不时从屋檐上落下，父亲的头上身上都是。我一只手扶住梯子，另一只手握住父亲的脚腕，生怕老人摔下来。

我仰视父亲，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我突然留意到，父亲真的老了！不再是那个健壮的中年人，而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农村老人。岁月，漂白了他的头发；泥巴，沾满了他的上衣；性格，依然倔强；但体力，已明显不支。老人的腰，已经有些佝偻；肩膀也不再宽阔。我能感觉到，父亲干着其实也很费力。我再次请老人下来，要求我上梯子去干。父亲依旧用训斥的口气说：“你干不了这活儿！在下边给我扶着！”

我仰视父亲，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我忽然有些心酸。一个七十多岁的人，本来应该踏踏实实休息，可是还是和许多的农村老人一样，不服老，有活儿还要亲自去干。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不在身边，嘴上说着多孝顺，其实能帮家里干的很少。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我们到底尽到了什么责任？

我仰视父亲，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想想岁月真是无情，所有的人在岁月面前都是这么脆弱。小时候，我记得父亲去开滦挖过煤，去海上打过渔，在砖窑干过苦力，在农场抬过大筐，身体很硬朗，如今连抹泥都很吃力。人老了，真是叫人感慨。可是，谁也躲不过去，谁也对抗不过岁月的刀斧。

父亲抹完屋檐，下梯子的时候，我能感到他的疲惫。我帮他打水洗手，换了衣服，清扫了屋檐下的落下来的泥巴和灰尘。小时候很多的往事，不禁涌上心头。父爱如山，父爱似海。可父亲还未来得及享受多少天伦之乐，儿女们便劳燕分飞。每月几次的探望，加起来也没有多少时间。

我算了算，父亲假如能活到九十岁，我每月回家四趟，每次平均一个小时，一年下来也就是48个小时，18年总共才864个小时，折合36天。想一想，自己与父亲相守的时间才只有一个多月，心里一阵阵收紧。“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母亲过早辞世，这个世界上，父亲成为我最牵挂的人、也是最牵挂我的人。

看来，以后要多回家几趟，每次回家多呆几个小时。父亲老了，我们能与父亲相守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总以为向老人尽孝的时间还很多，其实不过一个多月。

《常回家看看》，这不只是一首歌，而应成为一种人生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