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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的日子

发布:2016/1/7 11:34:11  来源:曹妃甸报  浏览次  编辑:郑景川
   夕阳沉入西山时,大哥从老家打来电话,说忒想我了。这个大哥,还会柔情了。我若不是在几千里之外,心潮也不会澎湃。

  在哥们里,我排老二,算上两个姐姐,排老四。老二在家里不吃香,老大老小父母疼。换个角度想,也还不错,上有哥,下有弟,齐全自在,中间就是中心,关键是心态。现在啥事都喜欢讲中庸,这个位置也算是命中注定的中庸档。

  大哥的声音落进耳鼓,记忆之尘就喧腾而起。扎着红领巾,背着姐姐用剩的碎花布书包,到村西上小学。镜头推到这个时候,还比较清晰,再往前就模糊零碎了。村里的小学没有围墙,只有一排教室,一大圈儿柳树围出四四方方的操场。西边是村里的菜园,到了春夏浇灌季节,菜地垄沟清澈的流水里,就常漂晃着我们自制的小木船,忽而就到了家人喊吃晚饭的时分。

  学校简陋,只提供桌子,学生自己带凳子。老师爱把成绩好的学生座位往前排,我和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排在第一桌时,身后就发出了艳羡的唏嘘声。成绩是用来提气的,依稀记得自己走出村子,怯怯坐在公社阳光灿烂的露天会场第一排,等着受表扬领奖状时自豪又忐忑的心情。

  二年级这年,一家人随教书的父亲进了县城。搬家时,被褥家什装了两马车,枣红大马车在马路上晃悠了一天,黄昏才在县一中家属房前停下来。住的是土坯掉渣的小土房,土坯院墙被雨水冲刷得没了棱角,大人一抬脚就能迈进邻家院子。离开推钢圈、摸鱼捉虾、月地里藏猫猫的小伙伴,才知道外面世界的开阔和荒凉。有时望着荒滩的一圈圈白碱,内心会生出丝丝空茫。这外面世界的外面还有什么?明天的明天我会是个怎样的自己?

  穿过一排排不知什么单位家属房边的小巷子,到离家五里远的二场小学上学,全靠两双小脚,于是就盼着长大,在自家院边上中学。有时望着戴眼镜斯文进出中学校园的大孩子,内心又有种害怕长大的莫名恐慌。

  大哥和爷爷留守在了农村老家,我觉得这是父亲大事小事都偏向大哥的缘由。村里也需要大哥,大哥十六岁在村里背药兜子当赤脚医生,人缘口碑顶呱呱。赭红色的药兜子四四方方,圆弧型盖子印着白底的红十字。大哥背着这个小医务室满村奔忙,给乡亲们吃药打针。要是谁家小孩子不听话磨人了,大人就虎着脸拿大哥吓唬孩子,“还不听话,景宝来了”。

  每年暑假寒假,我和弟弟都回老家,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玩耍。爷爷大哥见我们在街上疯跑的样子,嘴角都上翘着。无忧无虑的假期,无烦无恼的奔跑里,感觉自己的个头就像后院的高粱杆,天天往上疯蹿。

  快乐老家,而县城一家人的日子如泡在苦水里。母亲没工作,就找些和泥搬砖的零工。有时还通过街坊邻居从纸盒厂包来计件的活儿,晚上一家人就在电灯下糊纸盒,说着笑着,比着赛着,一大堆纸盒就摞了起来。

  一天下午,母亲疾步回到家,然后带我到五里远的艾庄子村北,在一片翻过的土地旁停下来。母亲用铁锹翻挖土地,偶有手指粗细的胡萝卜从土壤露出橙红的尾巴。我就拎着编织袋跟在母亲身后捡拾这些漏网之鱼。日落时分,一家人就吃上了甜脆的胡萝卜,据说能治嘴巴溃疡。

  父亲打鱼是为了调剂餐桌菜肴,有时要骑车到百里远的海边。上初中时,有次趁父亲不在家,我拎着父亲的渔网,来到北稻田水渠边,学着父亲拾网撒网的样子,妄想着能收获一盆半盆大鱼小虾回来,给家人添些惊喜。没想到渔网沾了水就重起来,扔上几次累得手臂发软。撒网的手没了准儿,渔网打着疙瘩沉入水面。忙活半天,只打回的几条傻鱼,扔了可惜,不扔又不值得收拾起火熬一回。垂眼看着满身泥点子,方知父亲的不容易。回到家,母亲望着放入罐头瓶里的几条鱼,取乐说,切上两个大咸菜疙瘩,能吃好几天呢。

  后来,我们都长大成人,参加了工作,家里条件慢慢好起来。大哥那里的老家是一家人都喜欢的去处。长长的院落,长着泛着紫光的茄子,顶花带刺的黄瓜,还有一大蓬用高粱叶子喂养得肥肥油油的蚂蚱。大嫂炒蚂蚱的手艺没人学得来,择了蚂蚱翅膀,用油炸,用咸菜汤炒,撒入艳红的小辣椒段。吃起来微辣香脆,是餐桌上少见的佳肴。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到后院的老屋里站站看看。走进老屋,思想的灰尘就会静落无声。老屋比我年龄还长,历经半个多世纪风雨,见证了一家人的苦乐悲喜。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老屋的墙体震出了几道裂痕,震后的老屋不再住人,檐前爬满了葡萄秧,像位手搭凉棚依然温和不语望着我们的老人。

  苦日子,甜日子,没有不能过的日子。日子里,有了恬静的和风,有了安稳的阳光,有了暖煦的亲情,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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