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拖拉机【小小说】

小村的夜，很静。黎明时分，几只大公鸡鸣叫起来，星星像是受了惊扰，慢慢隐退了。

天亮了。二梅醒了，她起身，拉开了窗户上的镜帘。透过玻璃，首先映入二梅眼帘的，还是那辆四轮拖拉机。它，就静静地停在院里。

家里的这辆四轮拖拉机，已经在院里停了两年了。车斗下的一个轱辘，不知啥时候没了气儿，车的周身，也已锈迹斑斑。

这辆拖拉机，买了正好四年。二梅记得，买它的时候，钱不够，还拉了饥荒。那年，她和大壮包下80亩稻田，这拖拉机运稻秧拉化肥，没少干活。

秋后，收了水稻，二梅就和大壮起早贪黑往造纸厂运稻草，运完自家的，还拉脚赚钱。

进腊月，就闲了。那天晚上，小两口插上门，小算子扒拉来扒拉去，都笑了——一年下来，挣的不少。

来年，村南的荒地开发成了养虾池。大壮一下包了60亩。

二梅和大壮分了工。二梅在家侍弄20亩稻田，外加3只老母猪。大壮专门养虾。

这一年，大壮发了。有知根知底的说，大壮养虾，挣了足有16万。

大壮把钱拿到县城，存银行了。后来，整个一个冬天，大壮几乎隔三差五的跑县城。人们议论说，他跑县城，是去足浴城。

二梅不懂啥是足浴。别人说，她以为大壮养虾经常下水，着凉了，是去暖脚治病。

转眼，春天又到了。那天，大壮说，我去给虾池蓄水。他发动拖拉机，拉上潜水泵，走了。

晚上，二梅打电话给大壮，说吃饭熟了。可是，大壮的手机打不通了，关机了。二梅骑电动车到虾池，拖拉机在，潜水泵在，虾池里没有一滴水，大壮没了踪影。

有人告诉二梅，上午，大壮的虾池来了一辆出租车，一个穿着时尚抹红嘴唇的女人，把大壮接走了。还有人说，这女人，就是县城那个足浴城的。

二梅脸憋得通红，落下几滴泪。她求了邻居，把拖拉机开回家，停在院子里。这一停，就过去了整两年。

二梅收了思绪，她洗把脸，吃了口饭。她今天要去县城，老家的妹妹来电话，说要来看她，住上几天。

在车站，二梅等到妹妹，她带妹妹出站口，等车回家。

车站对面，正建高楼，不少工人在忙着干活。

突然，二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大壮。二梅心头一惊，她撇下妹妹，顾不得马路上一辆辆穿梭的汽车，她向那个熟悉的身影跑去。

近了。那人也发现了二梅。他把安全帽压的更低，推着拉砖的小车，想跑。

你个挨千刀的——

二梅“呼”一下子，跑到小车前头，一屁股坐下，挡了路。

我、我、我，对不起你！

大壮蹲下身子，摘了安全帽，说话结结巴巴，也不敢看二梅。

你不是和那个红嘴唇跑了吗？二梅眼在冒火。

养虾挣了钱，我变坏了。头到银行，我先去了足浴城。那女人发现我有钱，就缠我，说喜欢我。后来——

她人呢？你们咋没在一起？

她打车去虾池接我，我们去了城里。一年多，我带的那些钱都被她花光了。那天早晨，我醒了睁开眼，她没了。

你咋在这里干活？

我身无分文，没地方去，就找了个工地打工。

起来！去找老板结账。二梅一拳打在大壮肩膀上。

干啥？大壮摸下头，一脸疑惑。

跟我回家！

回家？你还让？——

二梅又是一拳打来，她边打边说，家里那辆拖拉机，已经锈了两年了，我的心，也锈了两年。你回家，得让拖拉机欢叫着跑！我的心，你得想法子给除了锈，再让它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