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施姐姐

　　寻常巷陌里的临街小院，总觉得里面晴光照彻，清风流转，因为院子里住着一位柔和善意的姐姐。
　　姐姐于我只是偶遇的陌生人。人和陌生人说话，心无芥蒂可以倾谈一些真心话。比如老家街坊的一位大婶，和家里儿女生气后，独自回村住在荒寂的老屋里。她恐惧生病后无人管顾，一次在集市小吃摊上与人说起她的情况，那人告诉她：大妈，你没事就念“对不起，谢谢你”你就啥病都没有。谁也没想到一向执拗任性的大婶竟听从了陌生人的话，90岁了身体还好，她说，那话有准。
　　遇见陌生姐姐和大婶受益的情形类似，姐姐自然日常的举止触动了我，让我放松了戒备紧张，软化了多年来人际交往的僵硬纠结。那天公休日，瞧见她家门口桌子上摆放着手工针线家什和成品，想起老妈从年轻就喜欢女红，而住我家时，我从未想起修好缝纫机让她使用解闷，上班后留她自己孤单寂寞。我走上去问有无我要更换的零件，却被眼前的手工艺吸引住了：鞋子、花包等琳琅精巧。姐姐笑着说:不忙，先看吧，想学的话我教你。你先把零件拿来我修修。又接着轻声搭讪我：婆婆爱做手工，退休后我进购这些这些零用东西，图她欢喜，不为卖东西。
　　说话间，姐姐淘米、择菜备午饭；一盆清水、一把小刷子仔细清洗婆婆买来的芥菜、苤蓝准备腌菜。洗抹布的当口把门口婆婆赶集用的三轮车又仔细擦抹干净。多半天的时间姐姐的手都是水湿的，一边还招呼我说话。姐姐的衣着在秋凉里显得温暖利索，但显然是不专业手工做的过时绒布衣衫。她说：都是婆婆早年做的压箱底的，她喜欢我穿上让她看我就穿上了。如此，那姐姐腌菜也是婆婆愿意做的，饭菜一定也要公婆顺口的。姐姐和公婆一起住了30年了，每顿饭都干稀搭配不敷衍。为照顾老人行动活泛，一直没有搬到楼房里住着平房。擦拭完毕，姐姐拿起毛线针为我示范织花包，并找出纸笔详细罗列针法针数给我。她说：老人大多喜欢这样式的手提包。我想老妈一定也喜欢，就用心跟她学起来。
     再次去姐姐家修缝纫机梭芯、学编织的时候，她家很热闹，家里来了婆婆的亲戚，又有近邻亲友来学做防寒衣裤。她索性在秋阳的院子里支起宽大桌板，义务为大家漂洗裁制。她先是给来看望婆婆的舅公公做了两套。她告诉我去哪里哪个摊位能买到如此绵软随身的布料。她轻言慢语，安定徐为，有别于那些讲说是非争夺的女人，平常她家户庭无尘杂，和风绕珠帘。
     托姐姐的福，我为老妈做的棉裤、织的花包温暖了老妈最后一个冬天。姐姐说起她妈妈曾说：不麻烦人，家里用车时从不找我们找妹夫，妹夫的车是自家的，怕沾了公家便宜损了自家名声。她妈妈虽然是农村老太太，但境界可谓脱俗高尚。姐姐安守本分，友善孝顺原来出自于家风遗传。吉人天相，后来知道姐姐的丈夫是领导，女儿女婿年轻有为。古老的汉字真有灵：有“孝”即“笑”即“效”。
     姐姐也许不知道宗教里的普贤菩萨，但她对人布施的安乐温暖践行着菩萨的奉献精神。当人被感动得心意柔软时，爱心受到了传染，驱散了心里黑暗冷漠的阴霾，会发现周围许多的布施姐姐、布施妈妈、布施兄长，给予爱，延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