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物件—火盆儿
我的童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陪伴我苦熬日子的老物件有许多,其中常相伴最受益的要数冬天取暖用的火盆儿。
每到冬天天气冷的出奇,人们只好呆在屋里“猫冬”。那时家家没有炉子,御寒靠的就是火盆儿。
火盆有铁的和泥瓦的两种。铁火盆一般是用厚铁皮做的,呈上宽下窄中间鼓肚形态;泥瓦火盆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盆膛里按“易燃度”分层次装上劈柴、树枝、黍秸、火碳等物。点燃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从灶坑里取一部分火炭做底儿,上面再装上助燃物,让它慢慢自燃成火;一种是在火盆里装满各种备燃物后,从上面直接点火,让它从上往下逐渐起燃。这套生火的“基本功”我是跟着母亲学会的。
小时候,我家住的是两间四面透风的土坯房。一到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屋里也是冷气嗖嗖。为了御寒,火盆成了一家人的应急之物。每天起床我总是怕冷猫被窝子。这时候,母亲先把火盆生好,放在我的被窝跟前,直到屋里有了暖意我才离开被窝。小时候念书我有个勤奋劲儿,“熬夜”写作业是常有的事。上炕前我总是先把火盆调理好,然后紧坐在火盆跟前,两腿还叉开伸到火盆的两边,用手写字不是一气呵成,而是烤一阵写一阵,再烤一阵再写一阵。从念一年级到四年级初小毕业,四个寒冬的夜晚,火盆始终是我的忠实“陪读”,是它的光和热使我遨游在童年求知的海洋里。
我从小就有个爱吃零食的习惯。因为家里穷进嘴的只有一样东西——火盆上煲的爆花。为给我“解馋”,母亲总是提前准备好一小碗玉米粒,然后把火势调的旺旺的,当到了一定火候她把专用的铁盒盖放到火苗上;为把爆花煲的适度可口,母亲总用小铁棍左扒拉右扒拉,不一会香喷喷的爆花就“出炉”了。望着这心爱之物,我一方面深知母亲的疼爱之心,一方面感谢火盆给我带来的“口福”。
火盆虽是农家生活中的粗俗之物,但一家人过日子有很多时候沾它“光”得它“济”。两个姐姐每到冬天为了弥补家庭烧柴的不足总要到很远的树林里去扫树叶,回到家里饭菜凉了,都是在火盆上烘烤,能吃到个“热乎饭”。父亲每次赶集上店,由于货重路远,衣服常常让汗水湿透,烤干也是火盆的“任务”。我印象最深的一码事是,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到冰上去“甩冰猴”,不慎掉进了冰窟里,棉鞋和棉裤都湿透了。回家后母亲一方面责备我,一方面把火盆派上了“用场”,先烤鞋后烤裤,不一会儿这场“小灾难”就靠火盆的光和热化解了。
冬天是农闲季节。一家人有功夫唠嗑拉家常,这时火盆成了有形的“磁场”,它的光和热把一家人吸引在一起,说说开心话,议议来年事。母亲首先开了口,她说:今年我要把家中那口小猪喂的胖胖的,过年咱家就不再从集上买肉了,咱要尝尝自个儿家产的肉……二姐接着话茬说:今年我最开心的事是,父亲用卖鱼赚的钱给我买了6尺花布,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穿上花布衫……最高兴的是父亲,他在火盆上烫了一壶酒,用母亲给我煲的玉米爆花当下酒菜,趁着酒劲他拉开了话匣子,从下关东卖布头说到当雇工扛活作月,从倒卖瓦盆说到挑鱼卖虾……这时火盆散发的热越来越旺,一家人的兴致越来越浓,屋外虽是寒冷的世界,屋内却是暖意融融。
也还记得火盆儿还为“革命”立过功。那时我的家乡还没解放,八路军的区小队都是地下活动。我家是八路军的“堡垒户”,写文件印传单都在我家进行。那时用的是油印机,没有一定的温度油墨化不开,油滚子的推不动,这时火盆就成了应急之物。我和母亲把火盆给他们生好并把热度调得高高的。随着油墨散发的阵阵油香,一件件宣传品印成了。
火盆给我留下的记忆还有很多……
历史产物的火盆,已经阔别60多年了,虽然早已退出了人们的生活舞台,但它是旧社会苦难岁月的一幅缩影,也是今天幸福生活来之不易的一个见证,鉴古惜今,我们应当永远、永远地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