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槐花开
我总觉得我是一个时间观念特差的人,什么或特殊或重要的日子在我这都不会记得,更不用说什么季节开什么花,栽什么苗了。前几天看雪小禅的《小喜》,我惊讶于她对各种花那么熟悉,什么花哪个月份开,多久以后谢,有几种颜色,以及它们各自的习性及特性。
而我呢,连最常见的槐花都不记得哪个月份开,只是因为看了《小喜》,看到雪小禅那样细致地描写各种花,我才忽然想起了槐花。于是问身边的同事,槐花什么时候开?她说都快谢了。心里顿然失落。
好几年没看到槐花了,它被时间的河流冲落于我人生的某一个季节,消失于我的眼前。今天在我的心里它又抽枝伸叶,绽放飘香。世间万物都是有缘份的吧,我和它的尘缘未了,注定我会在某一个午后的闲暇里想起并深深地想念它。并且我相信,我和它也一定会再次相见。
昨天回老家,本想从小路走,虽然慢虽然不好走,可我是藏着小小的私心的呀——或许,或许我能见到一株哪怕正在凋零的槐花呢。
可结果走错了路,又绕回了高速。还要再等一年吗?一年说长不长,它只是人生的几十份之一,只是历史长河的一瞬,可对于等待的人,一年又是那么的漫长悠远,过不完的长啊!
陪父母住了一晚,早晨坐客车往回走。人生其实就是行走的过程,就是不停地在路上前行。
有点晕车,赶紧带上口罩,却依然睁着双眼,舍不得,喜欢看两旁的风景。车开得不快,走走停停,随时都有上车下车的。我身旁不断地变换着陌生人。人生这条长长的路上,我们不也总是在相遇别离的往复中度过吗?从起点到终点,没有人会一直陪伴我们,大多数时候,我们必须独自前行,独自面对,独自承担。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怎样的相遇都是缘份,哪怕对这同坐一车的陌生人,我们也该珍惜,哪怕报他们以真诚的笑容。
此刻,两个人的座上就我自己,我靠着窗看着窗外不断涌来的风景,应该正是插稻秧的季节,大片大片的稻田已浇上了水,等待着栽秧插苗。没有风,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面硕大无比的镜子。田埂上绿油油的野菜和小草昂然地生长着,没有水的地里大片的野花灿然地开着,要不是在车上,我定会跑去采上一大把。我喜欢这种野生野长的皮实的小花,就像乡间淳朴的女子,虽说不上美,但自有着一种独特的风韵。
路旁的不知名的阔叶树向身后游移着,刚看到路边这些脆生生的绿叶竟有些惊心,才想起,立夏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小城里也有树,但总觉得不如这旷野里的绿让人动心。
“紫槐花,真好看!”前面的小姑娘惊呼。真的!真的是紫槐吧!我第一次看到紫色的槐花,和白色的槐花一样的形状,一簇簇地堆满了枝头像紫色的云朵。
雪小禅说:“在所有的颜色里,没有比紫色更沉郁的颜色了,它完全沉溺在一种极端的个人情绪中不能自拔,它是惆怅的颜色。”它也是我的颜色,我曾经几乎痴迷于它不能自拔,不,也不想自拔。
可是一晃而过了,就那么的三两颗,意犹未尽。我与它今生只是擦肩而过的缘份吗?它也有那沁人肺腑的浓郁的香味吗?
我紧紧地盯着窗外,渴望那团团的紫再次出现。哪怕又是三两棵,哪怕又是一晃而过。
真的,真的来了呀!可是是白色的,是我熟悉的想念的白色的槐花呀。远远的,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大团的白。原来它刚开呀,是正是季节还是为等我而开呢?
赶紧打开窗子,那熟悉的浓郁的香味一股脑地钻进来了。好像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要找的那个人,还等什么?一头扑进他的温暖的怀里吧。
顷刻间,人便醉了。
小时候最喜欢槐花盛开的季节,那时候的农村随处可见粗壮的槐树,一到槐花盛开的季节,成片的白,一村子的香。那诱人缭绕的香气好像无孔不入,洇湮了所有的缝隙间。但那香并不腻人,是一种清凉的香。摘一朵放进嘴里,爽口的甜,那时候放学的路上,常常几个同学每人折一枝,边走边大把地往嘴里塞,饿了时更是人间的美味极品。
“蔷薇一夜堆如雪”,槐花又何尝不是呢?一开也是盛世的缠绵,空前的盛大和隆重。但它并不招摇,并不显摆。热烈又安静地开在路旁,迎接着我来,又目送我走。不悲不喜,独自盛放。
它们也向后褪去,消失不见了。
不回头,过去了就过去了,走了就走了。总是要离别的,恋恋不舍又怎样?良辰美景总会消散,何况是这槐花。
这行驶的车辆,多像不断前行的人生,多像!两岸的风景,不管是好看的不好看的都不断地向后褪去,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不见,不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