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妃甸看船
曹妃甸,因一个女子而得名,它是滦河与大海孕育的明珠,它积沙成岛、生苇成岸,世世代代佑护着这里的渔家儿女。
我曾被曹妃的传说诱惑着,被大海诱惑着。于是,数次去那里看海,去看犁海的船。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看到的是小木船,在大海上如飘零的一片树叶,海潮涨起来,它们会被海浪淹没;雨大起来,它们连同它的主人也会被浇得落汤鸡一般;风来了,它们像棵稚嫩的苗儿,向海不断倾伏,甚至会摧折桅杆;平静的日子里,那船上时常会冒出一股股袅袅的炊烟,在湿淋淋而闪着油光的水面飘动,那船好像一个打着雨伞、结着愁怨 、丁香般的女子,行走在雨中的小巷。对于渔民来说,海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也是他们生命的角斗场。许多的海难,常常发生在他们的身边。虽然他们因海致富,但仍然要冒着很大的危险出海。因此,他们曾要在出海前给曹妃娘娘和妈祖烧高香,献祭品,去安抚那片大海,为他们的生命祈祷。
为了求吉利,渔民们有许多禁忌:据说,渔船出海俗称“开洋”,开洋要祭拜龙王,回来又叫“谢洋”,就是回谢龙王;据说,渔船必须设红白各色三角小旗数面(现在,有的船只用五星红旗),分别插在船的首尾来保佑平安;据说,渔船出海时,对渔民挑选得也非常严格,家有红、白事的不上船、体弱多病的不上船、妇女也不得上船;上船后,老渔民会神色凝重地告诫年轻渔民不要乱说乱动,比如双脚不能悬于船舷外,以免“水鬼拖脚”,水瓢饭勺等不能翻着放,盛水和盛饭的一面贴船板放置,不能说翻字等。吃鱼时,盘中鱼是不能翻身的,启航,升帆,不能叫帆(翻),而要叫“篷”。“走”船“打”篷时要喊出响亮的号子等。
不难理解,载负生命的渔船,更像是诺亚方舟。渔民的禁忌,是对大海的敬重与无奈。无论是古代或现代渔民,这种对大海的敬畏感一直持续着。
后来,曹妃甸填海造岛,采石油,建钢厂,建大港,我再次来看船。
那次,我走过曹妃甸的灯塔,那个三层楼高的灯塔曾是岛上最高的标志性建筑,它给无数渔民指引过迷津。而现在,我再看时,发现它已经淹没在码头周围众多的建筑物中,它背负着历史的沧桑,像岛上的老人,搂着一堆丰厚的历史,在无边的大海和灿烂的阳光中,不停打着瞌睡。
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他是矿石码头上的工人,也曾是这里的渔民。他听说我来看船。哈哈笑着说:“渔船还是工业船?要是渔船,我这没有,不过有从这过的,要是运输货轮或工业船,我这现成的就有一艘巨无霸,十万吨的。
我反驳说:看把你牛的,曹妃甸不盛产牛哇!
说说笑笑间,他带我们攀上长堤。我拉了他一下,咋不进码头哇?他说,身在庐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船就停在码头不远处,要是进码头,你会被船头或船身挡住视线,你看不到全船,信不?
我似信非信,站在离码头有二里地的长堤上往前一看,一堵巨大的红色钢铁长城挡住了我的视线,高大的机载臂就像一个连天接海的巨神,或坐或曲或站,不远处的灯塔和码头边上的七八层建筑在它跟前都缩着头。我突然想起孩子们爱看的奥特曼与怪兽来,还想起美国巨片中的哥斯拉来。再看那船,像一只巨大的红鞋子,它横亘在海上,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似乎比航空母舰都大,似乎把码头周围的海水都挤走了,把周围的建筑物都吓瘫了,西边的太阳吃力地攀上它的头顶。
我正痴迷地看着,朋友说,看那边,是渔船。
我再看,果然不远处驶来一艘渔船,是一八五型。那是当地相当大的渔船,身长有三四十米。当它在巨无霸跟前行驶时,好像一只蜻蜓从小岛边滑过。朋友说,曹妃甸港开发建设仅仅十余年,已经走过世界同类大港百年的发展历程,而且货物吞吐量屡创新高,全国范围内增速持续领跑,这里的船已在韩国、日本、澳大利亚、巴西、秘鲁、南非、印度等国水面上穿棱往来。
这次曹妃甸看船,让我看到的船已非渔民驾驭,它的大小也非普通渔船所比,各种禁忌都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胆气豪壮的舵手们已经拥有了世界的视野和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