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电话
老妈和老爸住在村北的老宅,与我的房子相隔200米。
21年前,60岁的老爸得了脑血栓,住院一个月,出院后手里多了一根拐杖,老妈在唐山大地震中受了伤,腰也落下了残疾。因为他们的身体差,我稍有空闲就往老宅跑。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们这里兴起了安电话。1998年,我、姐姐和兄弟家都先后安了一部,只剩下住在老宅的老爸老妈,但不论我们怎么央求,老妈就是不答应。老妈说:“你们装电话赶时髦我高兴,我们这么大岁数,用不了那高科技的玩意儿!”
一天,老妈来我家,看着写字台上摆的新电话,她觉得很好奇:“这东西,连上一根线,就能听见百里千里外的声音,真是个好物件啊!”我听出来,老人家不是不喜欢,过惯了苦日子的她是舍不得花钱。
跟老妈软磨硬泡不行,半年后,我来了个“先斩后奏”——瞒着老妈把钱交到了网通公司。等装电话的工作人员到了家,她先是一愣,而后就开始埋怨,可我看老妈,她的眼却笑眯眯地成了一条线。
给老人家安电话,我有自己的想法:两位老人都上了岁数,身板儿又不好,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找我能及时些。电话安装好,我把我们7、8个晚辈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白纸上,然后粘在了电话上方的墙上。后来。我又一遍遍地教老妈怎么打电话。
那天午夜,我睡的正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吓一跳的我匆忙跳下床去拿起话筒,心想,这时候来电话肯定是急事,谁知接通后里面竟传来老妈的笑声:“我没事,睡不着,想试试电话通没通?”后来,老妈这样的“恶作剧”隔三差五的又搞了好几次,每次都弄得我哭笑不得。
2008年以后,老妈的耳朵有些聋了,听力大不如以前。可是,接打电话的“权利”还牢牢被她“控制”在手里,绝不许老爸动一下。有时候我大声开玩笑问老妈:“您什么都听不好,电话还是让给我老爸吧!”
“那可不行!他脑血栓的底子,走道都费劲,能办啥?再说,这家长里短的事全得我,我不接电话谁接?我不电话谁打?”老妈一脸的严肃加认真。
因为老妈的耳朵聋,她的电话多是“单线联系”。她给我打电话,我不需要说话只听即可,其内容大都是让我去老宅取些好吃的瓜果蔬菜;而我给老妈去电话,则多半以“失败”告终,老人家听清楚的时候微乎其微。
今年夏天,老爸的右腹部有些不得劲儿,我准备第二天带他去医院做检查。早晨起来,我忽然想起不能让老爸吃饭,因为医院的很多检查不允许吃饭喝水。我匆匆拿起电话打给老妈,老妈问:“你是谁?,有啥事?”
我大喊:“早晨别让我爸吃饭喝水!”连续嚷了7、8次,老妈还是一个劲儿地问:“你使劲说,你说谁的腿?”旁边听我嚷嚷的妻子笑得都岔了气,而我只好一路小跑到老宅。进屋一看,老两口围坐饭桌旁,老爸的大米粥吃的正香——
虽然老妈听不清我打去的电话,虽然电话以后我还要跑到老宅,可我依旧高兴地乐此不疲。我知道,老妈的电话,连着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的亲情;我跑着去老宅,每一步里都饱含着惦记和孝心。
如今,老爸老妈都已是80多岁的人了,那温馨的电话不可能无限期的延续,两位老人家也不可能再给我多少年来来往往的机会。如果他们的生命之门有一天关闭,那怕我的嗓音很洪亮,我也不能再充满深情地喊一声:爸、妈!那怕我有成堆的金子,我也买不到这200米尽孝的行程!
老妈的电话,去老宅的脚步,我必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