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

一早起床，老头儿望着老太婆说道：“老伴儿！今儿我来收拾屋子，你歇着，好好歇着，这么多年你够累了……”一边说老头一边动手叠被子，先把老太婆的被子叠起，再叠自己的被子，两床被子码在一起。然后又拿起抹布略显笨拙地东擦西抹。

老太婆只是朝他微笑。

“老伴儿！今儿早饭也让我来做，做你最爱吃的糯米粥、荷包蛋，我这就下厨房。”老头儿出门前还情意殷殷地回头望一下微笑着的老太婆。

大约半小时后，老头儿从厨房端回一盆香喷喷的糯米粥、一碟荷包蛋、两双筷子、两只碗，一起放在茶几上。老头儿先给老太婆盛上一碗粥，又将那碟荷包蛋朝老太婆一侧推推，同时说道：“老伴儿！你趁热吃，也品尝一下我的厨艺。”老头儿自己则只盛了少半碗，低着头勉强咽下。

吃完饭，老头儿收拾了餐具，然后随手打开电视机，与老太婆一起看电视，看他们一向喜欢的“夕阳红”节目。这时候，老头儿觉得心里烦闷，很想抽烟，于是，便从香烟盒里摆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刚要划火柴点燃，忽又想起老太婆向来讨厌烟味儿，为此常发唠叨，便忍一忍不抽了，又将那支烟塞进烟盒里。与此同时他讨好地望望老太婆，老太婆兀自朝他微笑。

看完“夕阳红”节目，老头儿便关了电视机，开始与老太婆聊天儿。在老年相守的日子里，聊天儿早已成了他们每日不可或缺的日程，以往，总是老太婆话多，陈谷子烂芝麻，东家长西家短絮叨个没完，老头儿则乐意当个忠实听众，只不时地插言儿附和一下。今儿则一反常态，老头儿忽然变成个碎嘴子，一句接一句不停地聊，仿佛他有说不完的话要向老太婆倾诉。他聊天气，聊电视节目，聊身边琐事，家长里短……然而聊得更多的是他与老太婆如何相濡以沫，携手走过漫长的风风雨雨，聊到动情处，他不禁唏嘘感叹，老泪纵横。

老太婆则一言不发，仍旧怡然微笑。

老太婆也没法不微笑，因为她已于昨日驾鹤西去，目下只留一帧遗像挂在墙壁上，她的微笑已被永远定格在一个木制镜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