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饼相亲

五饼是他到四分场四队第一天就得的一个绰号。

   那天,他和七个弟兄被四分场场部办公室分配去第四生产队,成为国营柏各庄农场的一名正式职工。至队上已近晌午,正赶上食堂改善伙食,白面烙饼,韭菜鸡蛋汤。蹲在木棍苇席搭起的饭堂里,脸盆底大小的五张油饼转眼之间就被他吞下肚,外加两大海碗鸡蛋汤灌缝儿。抹嘴擦汗之际,胖炊事员大李笑着朝他伸开右手五指,夸奖地说:"五饼,胃口不小哇!"从此,在这二十几个职工、几户人家的生产队,五饼的名字就叫开了,没人追究他的真实姓名。

   新的日子在掘渠引水搭埝造田中铺开,且有新的工友陆续前来.筋骨强壮的五饼成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儿,生产作业一路领先，只是一到夜晚躺在地铺上,就眨巴着眼睛想心事。旁边田叔刮下五饼扁平的鼻子问:"想媳妇了?"五饼翻个身答："咋想,还没呢。“"等啥时田叔给你找一个？"五饼细长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儿,身子紧紧地和田叔靠在了一起。

   五月中旬的一天,生产班来了第一位客人,是柳大进的表妹。工友们都说表妹长得俊俏水灵,大饱了眼福,只可惜五饼和班长赶着马车去总场拉水泵,没见着。歇晌时,五饼痴痴地想,表妹到底啥模样,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定准是百里挑一吧？

班里猴儿精的小个子王乐捅捅五饼后腰说:"饼哥,那个表妹还没走,给你说说咋样"?五饼腾地羞红了脸.哥几个围拢过来,七嘴八舌撺

掇:"五饼,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呀！"于是,那个苇草青青、蛙鸣悠扬的黄昏,五饼头戴张哥的新帽子、脚穿马弟的新解放鞋,身不由己、忐忑不安地来到二斗三农进水渠的闸涵上。只见一个鹅黄头巾掩面、身穿绿布花袄的姑娘已经坐在闸涵的石板上了。五饼站在距离姑娘两米开外的地方,反复搓着一双大手,不知说啥。倒是姑娘先开了口:"你来晚了,坐吧！"悄声细语，有点鼻音，不敢抬头,样子怪腼腆的,五饼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处、处对象吗？"五饼攒足浑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感觉头来换上的夹袄已经湿透了.姑娘越发地把头低下,说:"愿意。"姑娘的声音伴着闸涵下面的淙淙流水很是动听，让人心里暖暖的。五饼放开了一些,迈上石板蹲下:"我爹妈死得早,想找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嗯。"姑娘扭扭腰肢,算做应答。一会儿又柔声地说"饼哥,咱回去吧！""中！"五饼挥一下紧攥的拳头,一跃从石板上蹦下,撩开长腿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此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在老家时两次相亲都是夜长梦多,猫叼水泡白欢喜,这回可要想办法快点儿把表妹娶了,要不,煮熟的鸭子也会飞呢。

   刚进工棚,五饼就被工友们团团围住:"咋样,有门儿不？"五饼手抓后脑勺,咧着嘴只是笑。忽地一阵风把王乐卷了进来.只见鹅黄的头巾在他右手指尖上打旋儿,绿花袄两个前襟在胸前飘飘悠悠,鼻腔浓浓地细声叫道"饼哥说了,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你？"顿时,五饼嘴巴大张楞在那里,黑红的脸膛也变成了猪肝色,随后大巴掌追着王乐凭空劈下,那气势非要把他拍成肉饼。田叔一把揽过王乐藏在身后大

声招呼:"都别闹了，然后劝五饼:"这次相亲权当演练吧,以后搞对象都有经验了,小子们,吃饭去啦！"

   "走喽！"众人一拥而上,簇拥着五饼去食堂.很觉丧气又有些受宠的五饼,还能吃几大碗稻米秫米混合的二米饭吗?王乐说:"能,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