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楚楚
满坡漫野的,都是。一簇簇,一团团,一片片。
野菊的“野”,就在于它生长得肆意,毫无节制,毫无规则——不择地而生,无规矩而放。碎石滩、河道边、沙坡上、黄泥中、篱笆下,到处都是;形态,亦是各异:挺直的、倒伏的、畸邪的、倒挂的……
生长、开放的野菊花,让人想到“随情随性”,想到“自然天成”。正应了那句话:最深刻的道理,常常表现在最简单、最普通的事物上。
记得小时候,每至菊花时节,就喜欢与女伴们相携,出坡采菊花。
采一朵,插到自己的鬓角上,或者,互相插到对方的鬓角上,然后对望着,哈哈大笑……笑自己,也笑别人;笑少女的娇憨,也笑少女的痴呆、顽劣。
一捧捧的菊花,揉碎了,洒向天空;顿然,漫天花舞;阳光下,金色灿灿,烁然生辉,仿佛,那个秋天,就成了一个“菊花天”。
要归家了,一定要采上一束野菊花,握在手中。摇摇曳曳地,行走在回家的山道中;一路花香,一路欢笑……惹得下坡的乡人,也每每,顾盼不已。
多年之后,回忆起彼时的情景,犹然忍俊不禁。觉得,少女时代的自己,真还像是一朵野菊花呢。
泼泼辣辣地生长着,任情任性地开放着。
直至现在,仍然认为:野菊花,无论处于怎样的情状,都好看。
一枝独放,临风飘举,摇曳生姿,婉约出一份宋词的情韵;若然,连片的野菊铺展开来,满地金黄,耀人眼目;秋风吹过,涛滚浪涌,更有一份非凡的气势。
高远的蓝天,飒飒的秋风,满地的野菊花,秋意浓郁的不得了。
想到那首叫做《野菊花》的歌曲:“走过一地黄泥巴,地上一朵野菊花;枝头花朵正开放,?旁边又在添新牙;前面一排竹篱笆,农舍茅屋一人家……”
歌词,简单易懂,确是真真写出了野菊之美的一种极致境地:竹篱、茅舍、野菊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所采之菊,一定就是“野菊花”;也只有野菊花,才能让人“悠然”,才能让人生“南山”隐逸之思。
篱下菊花,真美。曾经爬满篱笆的扁豆蔓,枯萎了;曾经铺满地面的茵茵绿草,倒伏了。只有篱下野菊,还在傲然开放着。那么灿烂,那么明亮,那么惊人眼目——那是最美的秋光。任何人走过,都会禁不住回回首,再回回首。甚至于,一只鸡婆,也会被菊花所吸引,蹒跚至篱笆下,向着菊花啄一口,再啄一口……终是姗姗离去。
到底还是不忍,怕啄破了花瓣,就啄失了秋天的那一道亮色。或许,茅屋前,正站立一老人:看着篱笆,看着菊花,看着离去的鸡婆——一脸悠然的情态。
重阳节的前一天,母亲总会亲自到山上采摘野菊花。采回的野菊花,洗净,捣碎,挤出菊花液汁,然后,掺杂到自制的米酒中,于是,就酿成了菊花酒。
重阳节的早晨,每人面前,都会有一碗菊花酒。淡黄的色彩,像秋天成熟的风光;风光里,是飘逸的酒香。
喝过菊花酒,还要去登高。
登高,还要看菊花。年年菊花开,野菊楚楚,迷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