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物语-麻袋

   麻袋是用麻这种农作物的茎皮纤维，经过一定的工序处理后，编织成的袋子。在塑料编织袋问世前的漫长岁月里，庄户人家装运粮食等物品，有两种袋子。一种是自家土织布机织出的布做成的袋子，我们当地人简称它为口袋。这种袋子没有具体规范标准，各家根据布匹大小和主人的习惯，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另一种就是麻袋了，由供销社统一供应，规格有具体标准。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每个农户家里都会有几条甚至几十条麻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真正的日常生活用品。装粮食用它，也用它来装一些杂物。塑料工业的发展，使这种常见物变成里稀罕物，现在还能提起、见到它的地方，就是各级政府防汛抗旱指挥部的账本上、仓库里了。每年到了汛期，清点、准备防汛物资，是少不了麻袋的。大的仓库有上千条，甚至上万条，也是很平常的，目的就是以防万一。一旦出现河堤决口，应急物资就非麻袋莫属了，用它装上土，是填堵决口的最好物品。现在很少有人再使用它，就很难再见到这种实物了。包括农村，四十岁以下的人，使用过这种东西的人，恐怕也是凤毛麟角了。

    麻袋的制作并不是很复杂。改革开放前，我国实行高度的计划经济体制，麻袋生产是由专门制作麻袋的国营企业来完成的。先是把麻茎纤维制成象线绳粗细的麻经，然后用类似织布机的机器，将麻经织成麻袋片。麻袋片织好后，把相同的两片缝合在一起，一个麻袋就做好了。麻袋尺寸一般都在135厘米x110厘米左右，盛大米装满正好是100公斤，装稻谷在75公斤左右。

    做麻袋的原料是麻。麻是比棉花、蚕茧还要早的做衣服的原料，只是由于质地粗糙，有了丝绸、棉布后，麻织物逐渐退出了人们的服饰领域。我国曾经是生产麻的大国，品种很多。在冀东沿海地区主要是苘麻，这种植物特性耐盐碱、耐瘠薄、抗性好。在大集体时代，田间地垄、堤坝河沟、水渠埝埂，凡是有植物生长的地方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包括一些高粱、玉米地里，如果锄草不及时，它会像其他杂草一样疯长，我像它也许本来就是一种野生植物品种，所以才有那么强的生命力。后来，可能是除草剂等药剂使用多了的缘故，很少再能见到这种过去随处可见的植物了。那个年代，生产队为了解决本队需要的各种麻绳的原料，像牲畜拉车的缰绳，捆绑杂物的绳子等，每年生产队也有意识地拿出一些土地专门种植这种作物。我对它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它的花和果实都可以吃。早春播下种子，野生的苘麻出苗会更早些。等长到两米左右高，在叶腋的部位会伸出蓓蕾，开喇叭形的黄花，花可以吃，微甜，又有淡淡的清香味。如果是成方连片的种植这种植物，开花时节，一片微黄，微风吹来，摇曳生姿，霎时好看。在我看来，植物的花色，黄色最为养眼，现在发展农村旅游，观赏成片的油菜花，也都是金黄色。

    苘麻的花期很短，也就一二十天的样子，很快就长出麻果，形状如同酒盅。采下来，咬掉顶部，露出白中透绿的果粒，像芝麻粒大小，吃到嘴里，清香稍带点青涩，这是小时候经常吃的植物果实。苘麻生育期只有百十来天，果实很快就成熟了。剥去麻果的外皮，这时候的果仁变成了黑色，质地很硬，放到嘴里咀嚼，吃起来很香，据说是可以榨油的。但生产队种植苘麻，并不是为了榨油，主要是用它的茎皮纤维。收获季节在炎热的夏季，有一道重要的工序是沤麻。把捆好的麻，一捆捆地放到深水里，上面还要压上泥，防止漂浮起来。十来天后，麻沤透了，把麻从水里捞出来，然后把茎皮剥下来晒干。沤得越透，将来麻经的质量越好。这种植物有一个特点，用水泡透后会散发出一种恶臭的味道。有风的天气，几里地外都能闻到它的臭味。在当时条件下，味道再不好闻，因为生产需要，也得有人去做。

    说到麻袋，就不由想起已经消失的一种曾经兴盛于一时的行当——扛脚行。本来，扛脚行是一个意义很宽泛的概念，过去把赶牲口、车拉肩扛替人家运送货物，靠卖苦力为生的这些职业，统称为“脚行”。乃至我国解放后，在一些地方仍然把搬运工人叫作“扛脚行的。”而在冀东地区，扛脚行这种职业外延就窄得多了，专指用肩膀运送物资的行当。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的大集体时代，到了秋后打场结束后，粮食在送交国家粮库前，要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放一段时间。为了好保管，粮食要作囤。每个粮囤能存放十来万斤粮食，大囤高的在十米以上。那个年代还没有电动输送机，把粮食装在麻袋里，靠人的肩膀扛运。登上十来米高的粮囤，要用五六公分厚、三十到五十公分宽的木板或竹板，斜搭在粮囤上，我们土话叫它为“桥板”。粮囤越高，桥板的角度越陡。没有力气的人，甭说扛着近200斤的粮食攀登上去，就是徒手上去也需要一定的胆量。我们管干这种活的人叫扛脚行的。干这种活计的人，一定是村里最棒的小伙子。肩上扛着200斤的重物，走在高高的桥板上如履平地，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技术，稍一不慎，扭了腰，或是从桥板上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是血肉之躯，来不得半点虚假。做这种活，还要有一个人密切配合。麻袋上肩时，这个协助的人和扛脚行的人同时用力，一麻袋粮食就到了肩膀上。麻袋口朝前，不用扎口，麻袋口就由扛脚行的人用手攥着。人到了粮囤顶部后，抓袋口的手一松，麻袋里的粮食就全部倒到了粮囤里，空麻袋拿回来接着再装。一天下来，再棒的小伙子也会精疲力尽。好在现在有了输送机，这种既危险又费力的活，有机器代替了。盛装东西有了物美价廉、使用方便的塑料编织袋，麻袋也就自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