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
7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明媚,功夫不大,西北方向就传来了滚滚的雷声,一会儿,倾盆大雨下了起来。
建勇躺在炕上,焦急地看着窗外。晌午过后,媳妇翠荣去了村南的地里给玉米施肥,这瓢泼大雨他怕她着了凉。
功夫不大,翠花回来了。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活干完了?”建勇欠了欠身,有气无力地问。
“嗯,干完回来的。”翠花一边答,一边脱下湿衣服。
“挺快的,我寻思咋得到天黑。”建勇吃力的坐起来,把身边儿的手巾递给翠花。
“二黑也在地里,他又给帮了忙。”翠花把脸擦干,声音低低的说。
“哦,又是二黑、又是二黑,他怎么就这么好心,老想着帮咱?”建勇又慢慢躺在了炕上,他的脑袋扭向了里面,像是在自言自语,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翠花眼圈红了,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建勇。
一年前的秋天,在县城打工的建勇突然感觉浑身没劲儿,右腹部丝丝作痛。他打电话把媳妇翠花叫来,两个人去县医院做了检查。
几天后,检查结果出来了。当听到医生说出“肺癌晚期”四个字时,躺在病床上的建勇脑袋都大了,翠花的眼前一黑,一下子摊在了地上。
突来的不治之症像翻卷的乌云一样压向了这个普通的家庭。建勇在医院放疗、化疗,翠花即要伺候丈夫又要忙活庄稼,人很快憔悴、消瘦了许多。
二黑和建勇住一个村,也是40岁出头。两年前,媳妇去镇上赶集,回家时出了车祸,人没到医院就断了气。二黑心眼儿好、人老实,发丧完媳妇不久,就有人上门来给二黑提亲,他抹抹泪儿回绝了:“孩儿他娘走的时间短,重组家庭对不起她,等儿子大学毕业俺再考虑吧。”
建勇家的地和二黑家的地紧挨着,知道了建勇的病情,看见翠花一个人吃力的在地里忙活,二黑就会过去帮忙。帮忙的次数多了,翠花很感激,没想到,建勇却起了疑心。
晚上,翠花给建勇做了一碗打卤面,建勇佯装睡觉,眼皮儿都没有抬。翠花明白了他的心思,她把面条放在饭桌上,说:“我去唤二黑,以前他给干的活,不能白让他辛苦,今晚咱给他工钱。”说完,她掀门帘去了二黑家。
一会儿,翠花和二黑来了。二黑进屋,一头雾水,他愣愣地看着建勇,问:“哥,你找我,有事?”
建勇眯着眼没言语,翠花抢着说:“也没啥大事,自打你哥有病,你没少为我们操心干活,我们真不落忍,我和你哥一合计,想给你付工钱。”说完,翠花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了1000块钱。
“你们这是干啥啊?!”二黑的脸憋的通红,他把钱轻轻放在炕上:“哥有病花了这么多钱,嫂子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地里的活计我帮个忙不应该?我想挣钱不是不容易,何必专找你们这个拉了饥荒的困难户?”
“你——”建勇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翠花也被问的哑口无言。
“没别的事,我回家了。”二黑抬脚准备往外走。
“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建勇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
“啥事?”二黑一脸疑惑,忙去扶他。
“二黑啊,哥啥都明白了,你是个好人,我想托付给你一件事。”建勇说话间,竟双膝跪在了二黑面前。
“我知道,老天留给我的日子不多了,剩下翠花她们孤儿寡母的,谁可怜她们啊?我想,等我走了以后,你就把翠花接过去,她跟了你,我放心!如果你不答应,今晚我就不起来!”
“啊——”二黑被建勇的话惊的目瞪口呆。旁边儿,翠花“哇——”的哭出了声。
空气好像凝固了,建勇流下两行眼泪,就这样跪着。
二黑眼圈红了,他哽咽着说出三个字:“我答应!”
随后,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