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人常说，弟弟是哥的影子。说直白点儿，弟弟是属跟屁虫之列，需要呵护保护的那种。当二哥多年，我搜肠刮肚也没想出帮过弟弟什么，内心就空落出愧意来。

我的性格和弟弟迥异。小时候，弟弟调皮贪玩，让父母最操心的总是弟弟，有弟弟垫背，我享受着家里宽松的氛围。弟弟有弟弟的优点，是个爽快人。父亲不止一次拿我比较，来夸弟弟。印象很深的是一个晌午，父亲想听梅兰芳的评书，弟弟去取柜子上的收音机，下炕太急，一脚踩在劈柴上倒竖的铁钉子上，脚掌被锋利的钉子扎进很深。想起来，我的腿就过电般酸麻。父亲经常拿这件事举例子，夸弟弟拿大人的话当回事，态度好。是啊，态度决定一切，弟弟的态度决定他在大人眼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让我有些不安和醋意。然而，父母对弟弟的交友极不放心，致使弟弟在受宠与失宠间左右摆晃。家人眼里，弟弟的伙伴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坏小子”，怎么苦口婆心，也没能让弟弟和那些“坏小子”断交。弟弟参加工作后，混得很开的“坏小子”们，常询问弟弟的消息，他们恭敬地喊我“二哥”，让我有种“老大”的感觉。如果弟弟没到外地工作，会是什么样呢？

弟弟高中毕业，考上铁路技校，工作后，全国各地奔波，在新建铁路线上铺电缆，安装信号设施。风里，雨里，雾里，雪里，住窝棚，走泥丸，饮霜露。湖南、新疆、广西、广东……弟弟走南闯北，成了走四方的硬汉。弟弟有让父母省心的地方，他工作出色，被铁路信号安装工程公司聘为高级技师，加入了党组织，是技术骨干。带着一班人走南闯北干工程，公司很放心。弟弟有个朋友看上了弟弟的技术，高薪挖弟弟。弟弟说，领导对他好，他得培养人，带出接班儿的来，不能就这么撂挑子。可，弟弟这一带，就带了很多年，弟弟的朋友也就罢手了。弟弟一年最多回两次家，每次回家，总来去匆匆。那年夏天，母亲病重，姐姐给弟弟打电话。弟弟一家三口从天津赶回来，快到县城时，路口堵车堵得厉害，弟弟急了，带着媳妇孩子下了长途车，在烈日下，徒步走了三十里的路，到医院时，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想起父亲当年夸弟弟的话来。弟弟不是从前的弟弟了，又有那时的影子。二十年，弟弟一直在铁路上工作。每次回家，买菜、做菜、生炉子……很少出去，生怕家务活儿让别人干了似的。小时候，弟弟在吃饭时，才不知从哪儿冒上来。弟弟长大了，成熟得让我感动。每次休完假期，弟弟要走的时候，我内心总翻涌出一丝难舍。弟弟在哥五个中最小，也是工作最苦的一个，离家最远，又成了父母最不放心的。

街头，一列长长的火车呼啸穿过城市。我的眼前浮出一幅画面：蓝天，白云，旷野，伸到天际的钢色铁轨上，弟弟和工友们的身影忙碌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