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妃甸:一个崭新的产业基地正在崛起
曹妃甸在河北唐山唐海县。两年前,曹妃甸地区还是一片海水,从唐山附近的沿海渔村出发,要整整一天才能到达曹妃甸灯塔所在地。那个修建于90年代的灯塔,是300公里浅滩上唯一的建筑物,而灯塔下的小岛,是唯一露出海面的土地。
从1990年开始规划,18年间,这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笔◎王恺
优质深水港
从船头到船尾,步行20分钟。来自澳大利亚巨大的铁矿运输轮CAPE EREGLI装载着10万吨铁矿石来到曹妃甸深水港,空气中漂浮着铁矿石特有的红色粉尘,10多个来自河北农村的农民一天要清扫两次,才能将附近的码头清洁干净。
10万吨的轮船,在这里不算老大。曹妃甸深水港的优势在于,不用挖航道和清淤泥,就能停舶30余万吨的巨型远洋运输船。这样一艘运输轮,“光装卸货物,就得10天左右的时间”。码头的清洁工人带点骄傲地介绍——装卸工具完全自动化,巨大的红色抓斗不知疲倦地装载着,这是码头最常见的景观。只有外人,如我们才会惊讶,这些抓斗比普通的载重卡车还要大。
那些巨轮像扎根在海水中一样,旁边是近百头漂浮着的颜色各异的海蜇,看上去非常奇异,这其实也是深水港的特征——浅水中没有这么多巨大的水母类海洋生物。
这样的优良深水港,意味着曹妃甸码头和背靠的“吹沙造地”填出来的几百平方公里的重工业区将成为中国工业面对全球化产业升级中的重要一环,其重要性毫不亚于韩国釜山、日本神户等先期大港,而且因为规划更晚,会更优良。
为什么深水港口在产业升级中显得这么重要?在《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作家雷蒙德·马圭尔(Raymond Maguire)看来,中国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世界,这位专栏作家说:“它是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最大的资本输出国;它拥有世界最大的外汇储备,已经是世界第三大贸易体;它是世界最大的金属消费国;很快,它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一个能源消费国。”
而中国的目的,却不仅是一个能够满足大规模资源吞吐的深水港口。中国正在寻找新的节能降低能源消耗的道路,曹妃甸一字排开的30万吨以上的矿石码头、原油码头、LNG码头,和每一个产业所孜孜以求的循环经济利用,似乎都在为这种新型产业发展方向做注解。正如雷蒙德·马圭尔所说,“在未来的全球宏观经济、贸易体系中,中国正在重新寻找定位”。而这种定位,意味着中国在寻找一种足以支持高效节能的未来道路,以挣脱全球化经济发展中各种各样的禁锢。曹妃甸的规划建设者说:“因为我们的规划年代晚,可以吸取很多世界上已经构成成果的先进技术,而且,我们的政府可以统合各方面资源,要求企业做出承诺,将它们的工业系统纳入整体的产业循环链条,这在资本主义国家是很难想象的。”
深水港旁的钢铁基地
一切都那么大,可是因为没有我们熟悉的参照物,巨大而空阔的沙滩上,一切又显得那么小。即使是巨大的5500立方米的高炉也不例外——只有走到跟前,你才能发现,仰起头来也看不见高炉顶端。
首钢的京唐钢铁公司的新工厂还在施工中,要到今年10月,首批项目才会投产——因此,在这里更多看见的是新首钢的建设者,而不是钢铁工人。来自鞍钢的几名工人正在焊接钢板,这是作为将来的热气管道使用的,“一块钢板必须竖起来焊接,因为要保证有2.6米高的直径。可长度就只有1米多了,这样的1米多的钢管要焊接1000个,才能作为热轧车间的一段管道使用”。从过年起就在这里工作的鞍钢工人到现在还没有完工,因为工程量极其庞大,光一个热轧车间,随便走走就有几公里宽。
现代工业的庞大在即将从这里崛起的新首钢展露无疑。但是,这种庞大的指向也非常明确——其实,“大型化是高效率、高效益,甚至环境保护的保证”,首钢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兰新辉说。设计之初,韩国的浦项就确定为新首钢的竞争对象,浦项这个世界钢铁企业中排名第一的企业,在韩国釜山港占据了广阔的土地,尊重环境的大型化带来的是“高效与环保”。
新首钢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已经开始筹划,“那时候是偷偷摸摸的,因为首钢的搬迁时间和地点都还没有决定下来,新地址的选定非常敏感”。兰新辉很明确地知道,新首钢必须靠近港口,最大程度地减少运输成本,才能在未来的钢铁市场上具备竞争力。首钢新厂搬离北京,环保要求仅仅是一项原因,这与一般的想象并不相同。
曹妃甸工业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薛渤珣是原唐山市发改委主任,他早就注意到中国钢铁企业的原材料问题:“上世纪80年代鼓励过‘群采'。”就是所谓的小矿山挖掘,发动各种力量开发小型矿山,确实增加了一定矿石产量,可就以离首钢最近的河北迁安铁矿为例,上世纪90年代,1吨矿的各种成本算上已经有280元,比起远洋运输来的澳大利亚或巴西的铁矿石还要贵20元,“人家那还是包括远洋运输费用的”。
而且,中国铁矿石的品位还不能保证。“远洋运输能保证廉价、高品位的铁矿石的供给。”首钢要发展,就必须保证自己能获得远洋的充足原材料,如果在曹妃甸这样的深水港口有自己的码头,比起从天津港转运矿石,矿石的价格还能每吨下降50元。所以,“到新的巨型港口边建设新厂的吸引力一直很大”。
兰新辉说自己那几年虽然是“偷偷摸摸”的工作,但是港口边的新钢铁基地模式已经策划成型——而这实际不仅仅是首钢的需求,“也是国家的需求”。特别是近年来,随着中国的产业升级,越来越多依靠外向型的码头获取原材料,中国铁矿石已经有60%依靠进口——光是靠天津、大连、青岛等北方港口,首钢这样的大企业已经无法满足需求。“天津港加大运力的新闻,有段时间甚至天天上新闻联播,这充分说明了国家工业对港口运输能力的依赖程度。”
这座港口边的钢铁基地现在已经显露出未来的模样,最值得骄傲的是钢铁基地拥有一段非常长的海岸线,这意味着它拥有无数的码头:在沿海的一端,是首钢专用的若干铁矿石码头,不用汽车,若干运输带就能直接将产品运往加工车间;而在另一头的海岸线,是若干成品码头,铁矿石经若干道工序后,就变成各种钢材直接运往世界各地。“中国从来没有布局这么严谨得合乎理想的钢铁厂。”兰新辉说。原因很简单:“白纸上总可以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
各个车间紧密相连,是新首钢另一明显特征。“如果从高空俯视,你会发现,它基本上类似于未来世界一条扭曲非常合理的管道,从这头进矿石,那头吐出成品。”
以往的钢铁企业要花费巨大经费在物流支出上,比如像首钢这样的年产千万吨的大型钢厂,外部物流量要达到5000万吨,而内部物流量更高,要达到8000万吨以上。“大多数钢铁企业,花费在物流上的资金是巨大支出,可是新首钢有天然优势,在布局上特别紧凑、短捷,基本上用皮带机联结各个环节,各个相连紧密的皮带机就能运输各种原料和成品了——而且皮带机都不长,又节约了驱动能力。”仅节能上的天然优势,老钢铁企业就无法做到。
紧密还体现在能量的减少损耗上——从铁水到炼钢炉,以往需要多道转运,现在是“一包到底”,采用了非常简单的钢包方式,“热量损耗到了最小”。这些高效、节能的生产方式能够和韩国、日本的钢铁企业比较,远优于像印度米塔尔这样的巨无霸。
紧密的车间布局内,还有一个海水淡化厂,这也是兰新辉所得意的,因为炼钢厂需要大量极其优良的淡水资源,而在河北这样的缺水省份,“肯定我们要自力更生”。世界上海水淡化的技术很多样,“其中一种是采取热法蒸馏,首钢在生产过程中有大量热量白白消耗,这些热量集中起来,正好进行海水净化。按照预计,这种净化后的海水价格远远低于淡水,而且净化的副产品盐还能直接供给同在曹妃甸的化工厂做原料”。
“炼钢后的钢渣也一样,正好作为水泥厂的原材料。”整个新首钢在内部的循环利用上达到了极致——100%的废料、废水循环,“基本上没有废品了”。在兰新辉眼中,新首钢在硬件上已经能和排名世界第一的浦项相比较,剩下的是投产后的管理,也就是软件上的努力。“生下个聪明孩子,关键是看你怎么养活。”所以,目前新首钢招收的工人,“至少也是高中毕业,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在培训中能迅速掌握生产的自动化程序”。
曹妃甸设计:地方梦想和国家梦想的合拍
Clarksons负责研究的董事总经理马丁·斯托普福德(Martin Stopford)形容说,这些年“几乎肯定是50年来最好的航运业周期高峰”。最近两年半时间内,太平洋各地的集装箱货物已增加了50%。Clarksons位于伦敦,是世界级的船舶经纪商及航运服务集团。
马丁·斯托普福德的感叹是,中国作为贸易大国,“改变了50年来死气沉沉的世界航运业和造船业的局面”。中国的原材料进口,以及从家具到计算机每样东西的出口,一直都是航运市场的驱动力,对此没有人表示怀疑——曹妃甸正在建设的一字排开的深海港口正好做了中国全球化的注解。“它将是中国能源进口和贮备的基地。”薛渤珣说。
中海油正在这里建设30万吨的石油码头,岸上有8个巨大的储运罐。目前是将运到岸的原油运往华北各地的炼化厂,不久后,这里将建设一个大型炼化厂,同首钢一样,建在海边能最大减少运输成本。紧挨中海油码头的,是中石化的液化天然气码头,“中石化在1990年就开始寻找能够提供远洋运输的大码头了”。
这些巨大的企业下面的沙滩,全部是“吹沙填海”的产物。它曾经遭到过质疑,质疑者说:“这些沙滩能稳固吗?”特别是有人提出潮汐的影响。而目前填海造地的方式也确实很神奇——巨大的管口涌出黑色的海水和泥沙混合物,站在那些高五六米的巨大黑色水柱前,感觉到人类的巨大能力。泥沙留下,海水流走,风干后的土地成为这些巨大企业的基础。
“一直有人说,曹妃甸是‘吹'出来的,就是指‘吹沙填海'。”薛渤珣说,吹沙填海还在不断进行,从工业区进口的零公里处,到最远处的矿石码头,目前已经足足有19公里长。首钢30多平方公里的地面已经“吹出了大半,还在继续吹”——规划中3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不占用任何耕地,也成为曹妃甸的奇特之处。
“曹妃甸的地形构造非常独特,前面是深槽,能保证30万吨以上的巨轮停泊,而后面就是浅滩,正好可以修建厂房。”事实上,北方的深水大港不止曹妃甸一处,大连、天津同样不错,可是大连受制于港口后面就是山地,无法营建大型企业,而天津的港口距岸边还有很长距离,而且,还要每年清淤。
为了证实曹妃甸的地质构造的合理性,当年还是唐山发改委主任的薛渤珣找了10多位地质构造、海洋潮流、水流动力方面的专家来论证,全部是院士,就是要科学考证曹妃甸能不能作为码头和工业区而存在。10多年来,花了600多万元,曹妃甸作为深海码头的合理性被充分论证,“有位院士和那些说曹妃甸会被潮水冲垮的人拍了桌子,让对方拿出数据来”。这种论证,在今后争取建设深海码头的时候,起了很大作用。
“那时候有好几个地方都说自己是孙中山先生说过的北方大港,人人都在争取国家立项。”而唐山已经明确了自己作为钢铁、化工城市的定位,迫切地寻找自己的码头。按照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规划,曹妃甸是一个60平方公里、有数个码头的唐山新港口,可是,拿到国家规划部门审批的时候,结果令人大吃一惊——交通部的规划部门提出意见,说是规划得太谨慎,至少应该多增加若干公里的海岸线,增加若干码头。他们提出了300平方公里的规划方案,很少有地方规划拿到国家审批的时候得到这种待遇。
事实上,当时国家规划部门已经在寻找适当的北方大港,以适应中国未来发展的需要。曹妃甸的地形优势,使其在众多北方沿海地带中跃然而出。除了上述那些优势,其背后30公里区域范围,是众多的交通干线,“连通了东北、华北和西北地区,拥有了这样的深海港口,北方的资源能被正式整合在一起”。而以往的北方港口,一般只能作为连接南北方的港口,辐射能力最多到东南亚和东北亚,拥有30万吨轮船运输能力的曹妃甸港口和码头,辐射范围则是全世界。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国家规划部门已经必须面对一个贸易量日益庞大的中国经济体系,而能源进口也在规划范围之内。薛渤珣还记得,当时正在寻找深水码头的中石化领导看见方案后非常兴奋,“他一直渴望能建立大型炼化一体化的企业,而曹妃甸的天然条件,满足了这一需要”。
这样的规划方案传到唐山,唐山当然喜出望外,而首钢决定搬迁曹妃甸,则给了正在进行中的规划一个定心丸。兰新辉还记得,自己当年到曹妃甸受到的“隆重欢迎”,而薛渤珣他们的规划方案也因此更加庞大——不仅要整合唐山的钢铁、化工企业,也要把未来的曹妃甸做成一个“循环经济”的代表产物。
一个不断升级的区域规划
从首钢出来的东西,有废钢渣,因此在规划方案中设计了水泥厂,这些废弃物是水泥厂最好的原料;有废气,因此在附近设计有热电厂,可以将这些废气尽量利用。光是首钢自己的发电厂已经能够利用废煤气和循环热量生产出充足电量了,“不过还不够稳定,要进入国家电网后才能均衡使用”。而首钢出来的各种钢铁制品则更重要:曹妃甸规划设计中,钢铁产业链条非常之长,有利用钢板的大型造船厂,也有利用钢铁生产构件的冶金厂,全部就近获得原材料——产业链越长,意味着效率越高,和首钢的合理布局是同样道理。
“其实我们那时候都不懂循环经济。”薛渤珣说。可是,唐山作为化工业和钢铁业基地,已经有很多年历史,“最基本的原理能看懂了”。而随着中国经济形式的变化,他们的产业规划也在不断变化中。
“中国已经认识到自己以往的一些优势领域,例如资源密集型增长方式的可持续性问题。”雷蒙德·马圭尔说。体现在曹妃甸这里,最明显的变化是,抛弃了以往的劳动密集行业,以钢铁业、重化工业为发展目标的链条越来越长。
在这过程中,“很多规划是慢慢添加的,当初觉得异想天开的思路,现在也能落在实处”。
化工厂的产业链条也被越做越长。除了钢铁厂的附生物焦油化工厂外,石油化工是曹妃甸的设计中产物,因此而延伸出来炼油厂、乙烯厂和之后的塑料厂等等。可是,更大的化工行业优势还不在这里。除了首钢的海水淡化厂外,曹妃甸工业区还将引进一个更大型的挪威的海水淡化企业,“他们同样看中这里大量廉价的热能无处消耗,这些热能正好作为海水淡化的基础,而淡化出来的水和盐都是紧缺货”。
曹妃甸附近的南堡盐厂是亚洲最大的盐化工企业之一,原材料极度缺乏,这些盐产品正好作为化工原料而得以应用,结果,钢铁行业因此和化工行业有了交叉,双方更紧密结合在一起。
也因此,到现在,曹妃甸的进入条件变得越来越苛刻了:“一些和产业链条无关的企业想进来,其实目前我们也缺乏企业加盟,可是,这些企业不符合我们产业链的要求,就被拒之门外了。”唐山的陶瓷行业有传统优势,可是无法和这里的企业循环利用,所以被拒绝,同样被拒绝的还有一家大型的外资粮油生产企业。
从这家国际粮油企业被拒绝上,特别能看出曹妃甸的产业升级。上世纪90年代中期,各国都争相把粮油加工厂设立在中国的各大型港口,可以利用远洋运输的大豆生产油类和饲料类,“但是这是一种初级加工企业,它和现在规划中的以重化工业、钢铁制造业和装备物流为主导内容的曹妃甸不相吻合”。
这些大型企业的出现,势必带动这里出现大量人口。按照薛渤珣的构想,在工业区附近,将建设一座生态型的新城市,“不可能在周围的农村占用土地来建设大量住宅,而曹妃甸附近、唐山沿海滩涂地区正好是建设新城的好地方”。新城请来了意大利、英国等多个国家的设计师来做规划,“他们拿到规划项目都特别兴奋,原因是,规划中的新城是一张白纸,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力”。
不仅仅是想象力,还因为有许多重要的生态条件做基础:靠近海边的新城将建设大量风力发动机,而工厂产生的大量洁净水、热量都能为新城提供动力资源,而城市产生的垃圾将送往工业区焚烧,其热量再次循环使用。
薛渤珣早就打起了一些企业的主意,“天然气码头每天需要利用大量海水来调节温度,这些海水使用后只有4摄氏度,正好给城市系统当降温空调使用;而首钢散发出来的大量热量,冬天的时候可以当暖气”。目前他正在找人设计让热卷慢慢降温的设施,“一家一冬天的供暖都有保证”。他在日本循环经济研究所学习的时候,看着对方拿出一个曹妃甸的循环经济图纸,“我吃了一惊,问他们知道不知道我是从那里来的,结果他们告诉我,他们就是拿这个图纸和我沟通的”。
对方好奇的是,怎么将这些热力系统和废气、废水系统的循环达到最高程度,在日本的利用率都只有中国的一半。解释后,“他们觉得有可能,是因为不仅仅我们的规划年代晚,有很多世界上的先进东西可以吸取,而且,我们的政府更有力量,可以要求企业做出承诺,将他们的工业系统纳入我们的循环产业链条,这在日本是很难想象的”。
首钢虽然没有投产,可是大量宿舍楼已经在建设中,“除了一部分在国际生态城那里,还有一部分在紧邻的唐海县城”。大量的建设项目,使一个农场改建成的唐海县,呈现出很不一样的面貌——大量新建的、类似于大城市外貌美观的住宅小区挤满了来做生意的全国各地的人,很多外地人在这里买了房子,这里的房价变成了每平方米4000元,县城里也因此拥有了一家豪华的四星级宾馆,每晚有乐队在里面不知疲倦地演奏着西洋作品,理由是他们要面对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
一个崭新的现代大工业群落,正在这里悄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