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 By:2008/5/21 21:42:15
抑制不住的眼泪,一颗、两颗,连成行,从三个男人的脸上滚落。
这之前,他们已经在四川安县的大山里,跋涉了30多公里。倒塌的家园留在身后,里面埋着的有父母,有妻儿,也有亲朋好友。三天三夜,他们默默地向着山外不停地走,不知道有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来时的路。
直到走出来这一刻,他们终于忍不住了。紧张的神经稍稍松弛,所有被求生欲望久久压抑的情绪,一下子释放出来:慌乱、悲伤、无助……三个粗壮的男人,说不出理由,紧紧抱在一起,放声恸哭。
这眼泪洒在多灾多难的四川,也洒在更多人的脸上和心里。
在汶川,这眼泪属于重逢的夫妇。地震时,丈夫在外,而妻子被隔在县城。丈夫穿上迷彩服,戴上钢盔,拄着拐杖去寻找。路上,满身灰尘的他们相遇了。这一刻,没有问候,也顾不上说什么,只有一个急迫的拥抱和肆无忌惮的眼泪。这是辛酸而喜悦的眼泪,是劫后重逢的眼泪。
在北川,这眼泪属于幸存的几岁女孩。废墟边上,她穿着粉色背心,蓬乱的长发、擦伤的脸蛋,和掩饰不住的委屈与害怕。救援者给她插上氧气瓶,这时候,眼泪流了出来。美丽的花骨朵,无忧无虑的童年,瞬间毁灭在身旁。父母在哪里?小伙伴在哪里?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突然那么孤独,除了眼泪还有什么来陪伴她?
在绵阳,这眼泪属于绝望的母亲。面对镜头,她绝望地举起粗陋的纸壳,上面写着孩子的姓名。然而,她的呼喊,没有人能回答。一瞬间,这慌乱的世界上似乎只剩下她充满哀求和绝望的眼睛淌下的泪。
同样属于父母的眼泪,在都江堰、在汉旺、在北川、在映秀……泪光里,躺着一个个遇难的孩子。而泪水滴在他们冰冷的脸上,已经没有温度。
在陈家坝镇,这眼泪流在战士的脸上。当水泥被一点点凿开时,底下的人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所有的紧张和期待,一下落空。这是一对母女:40岁的妇女,怀中紧搂着六七岁的女孩,由于抱得太紧,怎么都不能将两人分开。
面对一幕幕哀痛,这些救援者,只有抹去痛惜遗憾的泪。还有很多眼泪,在催促他们。
眼泪淌在许多人的脸上。他们或者直面悲伤,或者在遥远的地方,通过电视屏幕、报纸和网络,远远地张望。在烛光闪烁的广场,在堆满鲜花的纪念墙下,在电视边,在公交车上,在马路边……
眼泪汹涌而来,无法遏止。
许多情绪在我们心里冲撞,有焦急,有鼓励,有欢呼,有疲惫。但是,我们最无力躲闪的是悲伤。
我们似乎总在掩饰着悲伤。毕竟,泪水是柔弱的,而我们却需要坚强。我们要坚强地营救,坚强地帮助,对生者,我们要鼓励,对死者,我们要静静地哀思。因此,当哭红的眼睛被人看见时,我们习惯回答:我刚点了眼药水。因此,我们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偷偷抹掉眼泪。
但眼泪止不住,也不需要止住。我们已经足够坚强了,我们不怕危险,不吝惜自己微薄的力量,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我们坚忍,但我们同样脆弱,委屈和悲伤,憋在心里。再坚强的我们,也需要眼泪来释放。
哭出来吧,把郁积的感情化成眼泪。这充满悲痛、无奈、怀念、同情的眼泪,是可以为我们疗伤的力量。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